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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一回家就从冰箱里开了罐红牛,回头问横躺在沙发上的室友:“论坛上招室友的帖子怎么删了?找到人了?”说完他才把双肩书包扔到一边的单人座上。
Lando.Norris从手机里抬起头:“选定了,我们本来想跟你说,结果你消息不回,人也找不到。Alex去接他了,估计快到了。”看Max猛灌了一大口红牛,他露出嫌恶的表情:“老板们又压榨你了?三天了哥们,三天你都没回家!”
“懒得提了,他俩成天吵架,把我夹在中间。”Max刚坐下来,门铃忽然响了,Lando嚷嚷着肯定是Alex和新室友,Max又起身去开门,高个亚洲室友身边跟着个看起来没睡醒的男孩,脸嫩得像高中生,却背着个简直有一人高的黑色登山包。
“Max,Oscar;Oscar,Max。里面的是Lando。”
“你好。”高中生Oscar和Max握了握手,Max也回了个问候,Lando坐在沙发上朝新室友挥了挥手。
他们合租的公寓很大,有一个足够宽敞的客餐厅,如果三个人都恰好有空,他们会在这里一起吃饭或者玩会联机游戏,但这种机会总是很难得。成套沙发靠西侧的办公桌放着两架火箭模型和其他的没人看得懂的小玩意,挂墙的黑板上写着一些复杂的公式和计算,Alex解释那都是Max的东西,他是这屋子里目前学历最高的人,航空航天工程学博士,能够见到他就不容易,Oscar感慨了一声哇哦,靠餐厅的那一侧的前窗摆着一张十分宽大的书桌,堆放着几张草稿、平板和并联三台显示器的电脑以及几个游戏主机和手柄,没等Oscar询问,Lando就讪笑了两下说”这都是我的,你玩游戏吗”,“玩得不算多”,Oscar说。
“这块地方大多数时候是属于我的。”Alex指了指开放式厨房的区域,“他俩都毫无自理能力,而我在餐厅实习,有时会给他们做饭吃。”
男高的眼睛亮了:“你是厨师?”
“还没完全出师,但对付这两个是绰绰有余了。”
Lando凑过来:“Alex绝对是大厨级别,他还开了一家猫咖,就在大学旁边,生意很好,甜品很好吃。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白嫖。”
Alex翻了个白眼:“走吧,去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Alex的房间最靠外,其次是Lando的,再是还空着的那间,Max的在最里侧。空房的朝向很好,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齐,该有的家具也一应俱全,不需要额外准备就能拎包入住。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非常好。”Oscar说,他的口音带着明显的澳大利亚的地方特色,“我可以立刻签合同。”
“在此之前,有一些‘室友守则’你需要了解一下,如果你接受的话……”Alex从洗手间门后取下了他们的共同“创作”的协议,每一条都是不同笔迹手写的。
1.夜晚十点半后禁止大声喧哗,包括但不限于喝醉酒唱歌、玩游戏和人对喷、和老板打电话怒吼等等。
2.禁止把对象带到家里过夜,尤其是Gay子,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而不是酒店。
3.不许对厨师的饭菜挑三拣四,你们没有饿死已经很不错了。
4.禁止养宠,包括但不限于猫狗、鸟类和爬行动物等等。
5.过期食品请及时扔掉!!!
前五条姑且还算是一本正经,后面的便越发令人忍俊不禁:
6.Lando的饭碗里不能出现西兰花和鱼,Max不吃芝士、鱼等正常人热爱的一切食物。(他只需要红牛)
7.魔爪才是永远的神!
8.不许把Lando的所有习惯都归结于Gay不同于直男,你们这是性取向歧视。
9.禁止Max站在智商高地鄙视所有人。
10.不要在吃饭时和Max请教他的专业问题,否则这饭就没法吃了。
后面还有大量空白等待补充。Oscar笑着看完所有内容:“放在厕所里是方便蹲马桶时熟读背诵?”
“完全正确。”Lando有种原因不明的开心,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Oscar一定会是我们的好室友。”
新室友的合同很快被敲定,Oscar.Piastri正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很快他们得知,Oscar是从墨尔本过来留学的哲学系研一新生,和Max是校友,而Oscar也了解到Max是非常了不得的天才科学家,只比他大四岁,但已经拿过无数研究荣誉,目前实验室的项目是与国家航空航天部门的直接合作;Lando曾经在广告公司工作,主职是平面设计,后来辞职做了自由职业者,时不时接私活赚钱,但自从在youtube上火了,他便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网络直播上;Alex正在某家对学生们来说十分昂贵的餐厅实习,接受意大利餐的培训,在当厨师之前就经营着一家猫咪咖啡厅,做咖啡和小蛋糕的技术都相当好。
“为了庆祝Oscar的到来,今天的晚餐由我承包了!”窝在沙发里的两人发出欢呼,Max已经受够了实验室标配的盒饭,而Lando发誓一个月内再也不吃垃圾食品,他的脸上已经冒出了两颗痘,Alex调侃着“那是因为你熬夜太多”,转头问新室友,“你有什么忌口吗,或者特别想吃的?待会我要去一趟超市,冰箱已经空了。”
“里面有红牛啊。”“还有魔爪。”
“真想把他们和大力糖水一起丢出去。”Alex咬牙切齿地对Oscar说,澳洲人默默将没说出口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可口可乐”咽了回去,转而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表示自己也一道去超市。
他们租的公寓在商业区附近,生活配套十分成熟,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就有一座大型商超和两个小型华人超市,超市对面是一整条酒吧街和三三两两的旅馆,白天显得冷清,夜晚却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超市人不少,Alex推着购物车熟练地在各个区域穿梭,Oscar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往车里加点日用品。
“他们两个很少会和我一起逛超市,Max是大忙人,Lando是条懒虫。”学生装扮的年轻人不少,Alex吐槽过两个室友后又问起Oscar的情况,“你什么时候开学?”
“下周一,也许还要提前和导师见一面。”
“时间还早,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对了,这附近的治安挺不错,不用担心新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说着,Alex突然眼睛一亮,加快速度推着小车径直冲到生食区,赶在重新打标的人后面捡漏,雷厉风行的动作让Oscar想到了挤在人群里抢打折商品的亲妈。他顺其自然地接手推车等在一边,没一会Alex就从人群里满载而归,把一大摞肉食放到车里,Oscar粗略扫了一眼,牛排、小羊排和鹅肝之类的全都有,品种丰富得让他已经感到饥饿。
“这么多吃得完吗?”Oscar开始忧虑自己的体重。
“不是一顿两顿的量,像今天这种促销是很难得的,不一定总是能抢到,”Alex笑得咧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虽然都是打折货,但品质并不差。你看这块牛排的纹理,这雪花,还得是你们澳洲的牛肉才行……”Alex说得眉飞色舞,叽里咕噜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来对方不见得喜欢听,又连忙道歉,Oscar被他逗笑了,道:“挺有意思的,我喜欢吃,也喜欢听美食话题,我妈也喜欢说这些,还总说要把她的拿手配方传给我,可惜我完全没有做饭天分。”
“厨子最喜欢的就是爱吃会吃的人,不像那俩家伙。”
“那俩家伙”正像被开水烫过的猪懒懒地瘫在沙发里。Max刚接了一通从实验室打来的电话,硕士师弟向他哭诉两位老板再吵下去他们组可以就地解散,希望他赶紧回来劝架,Max说什么也不想再管他们的烂摊子,安抚了对方几句就干脆把手机静音扔到了一边,Lando则在附和了他几句后,第一千零一次思维跳跃地提到自己要重新开始恋爱,没有爱情滋润的他已经完全陷入了枯萎。
“你一天枯萎一万次。”
“你这种直男当然不懂爱情的重要性,世上每一个人,每一种动物,甚至是任何一种生物,都需要被爱,被呵护——才能最终获得身体和心灵双重的圆满。”Lando又开始神神叨叨地宣扬他的那套爱情神教理论,“你总不能和你的研究过一辈子吧!”
Max呵呵地笑:“我听Alex说,那个谁找你求复合?”Lando的前任太多,他不记得名字也情有可原。
方才还神采奕奕向室友说教的英国人立刻偃旗息鼓,缩进沙发里不动了,好一会儿才撇撇嘴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纠缠不休,真的很烦人。”
“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叫我,或者Alex。”
“叫你干嘛?把他打一顿,还是假装我的现任?”Lando顿了顿,忽然又坏笑起来,爬到Max身边,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撩起额前的卷发,朝荷兰人抛了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媚眼,“说真的,要不咱俩试试?”
Max正准备把他的脑袋拍下去,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拎着大袋小袋的Alex和Oscar站在门口,澳洲男孩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我们回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好。”还没说完他就被Alex推进了屋,泰国人放下手里的采购,一脸见惯不怪地对Oscar解释,“他俩三天两头的戏码,看多了你就习惯了,下次说不定对你也这样。Lando收收味,别把新来的朋友吓到。”
Oscar.Piastri并不恐同,但他现在终于明白室友守则里的第八条是什么意思了,Lando.Norris身上简直贴满了性少数群体的刻板印象标签。
“我不介意,只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感觉有点儿新奇。”Oscar看着他俩,Lando这会儿坐直了身体,但依然紧贴着Max的手臂,“而且你俩看起来,还挺有爱的。”Lando立刻放肆地笑起来,脸也变得通红,Max愤怒地推开了他,但旋即又上手一把揉乱了他的头发,他俩立刻在沙发里闹成一团。Alex朝Oscar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无奈的笑。
Oscar已经预料到未来的日子会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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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car的导师是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头,性格很是和善,却在对他嘘寒问暖过后毫不留情地布置了一堆阅读书目清单和文献作业,又强调每周都有组会,需要分享读书报告和作业进度。Oscar好不容易在图书馆找齐了所有书,却发现他的包只能堪堪装下一半,剩下一大摞他还得抱着带回家,饶是他一向淡定,也终于感受到了研究生生活的巨大压力,想起亲妈四处宣扬他一定能给家里带回去个博士学位又顿感头皮发麻。
早上Oscar是坐Max的车来的学校,荷兰人开车又快又稳,他坐在副驾,不自觉就犯了困,等醒来时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人文学部大楼的停车场里,似乎已经停了好一会儿。Oscar正要感谢Max的顺风车,就听到对方说“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你”,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宠溺的味道,澳洲人被噎住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有耳根在已经入秋的凉爽天气里隐隐发热。末了他想起早上看到Lando靠着Max吃三明治而Alex怡然自得地吃着早餐的情形,Oscar又欣慰地觉得一定是他已经开始融入Gay or Europen的文化环境的原因。
毕竟这几天的观察下来,Oscar发现Max真的很会照顾人,虽然目前的样本对象仅限于另外两名室友,但他的车里还挂着三丽鸥hello kitty的挂件呢,提到妹妹和妹妹的孩子时也一副温柔长辈的模样,照顾人或许只是习惯成自然——Oscar顺利说服了自己。
一向敞开的公寓大门居然紧闭着,Oscar手上不便,正打算用肩膀顶开玻璃门,却突然听见有人大步上前先他一步撑住了公寓大门,他的视线被一大摞书挡住,看不见帮忙的是谁,正要道谢,Max标志性的破锣嗓就冒了出来:“你回来时应该给我发条消息。”手上的书被顺走了大半,重量瞬间减轻不少,Oscar终于得以看见对方,Max大概是刚从实验室出来,眼镜还没取下,和平日看起来居然有些大不相同。
“今天这么早下实验?”言下之意是他也拿不准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学校。
“跑完了数据,整理工作交给其他人了,老头们不在,正好乐得清闲。”这话不像成天喜欢泡在研究里的人说的话,Oscar问询的目光飘了过来,Max又继续解释道,“比起实验室里的那些,我现在更感兴趣自己设计的亚轨道飞行试验的项目,需要准备强度足够的复合材料主动冷却面板,涉及到多物理场强耦合下的极端环境测量技术,要做许多数据同化的工作……”复杂的术语一个接一个从Max嘴里蹦出来,Oscar虽然听不懂,但居然还一直愿意听,平日和Lando胡闹得太过,他都想不起来Max是他们口中的天才科学家,可一旦聊到自己的专业,Max脸上那副不怎么好看的黑框眼镜都俨然是高智商的代表了。
他们的公寓在四楼,走过几段楼梯转角,Oscar已经对Max产生了和实验室的小年轻们同样的敬畏感,虽然他真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到了门口,Max掏出钥匙开门,又问起Oscar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Oscar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正儿八经的忧郁:“小时候大家都说我像个哲学家。”
进了屋,俩人一眼看到Lando.Norris在沙发上挺尸,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抽噎的哼唧声。Oscar对这位英国室友的某些行为习惯已经相当适应——虽然他在内心非常赞同室友守则的第八条——尽管Lando比他大两岁,但他喜欢像个小孩那样撒娇,撒娇的对象通常是Max。果不其然,Max一放下手里的书,Lando就突然大叫一声坐起来,愤怒地说起和网友见面的事。
“他本人,和照片完全不一样!不能说是完全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简直就像是从《荒野猎人》里走出来的胡子邋遢、一身破烂的破产版莱昂纳多!这些也就罢了,”Lando声嘶力竭地控诉他在app上约的对象,“他居然、还和我撞号了!”
Oscar忍不住提问什么是撞号,但没有人理他。
“我跟他说,‘兄弟,你都不看我的主页简介的吗’,你们猜他怎么说?”Lando顿了一下,模仿起对方的语气和动作,“‘我只看到你的腹肌很漂亮’,啊啊!”他用力砸了一下沙发枕,“都是因为有这种人,我们gay的名声都被败坏了,我都要被他吓得恐同了知道吗?难怪网上都说什么每天抽25小时恐同……我的心情不美丽了,我又要枯萎了……”
Oscar差点笑出眼泪,Lando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咳了两声,故作严肃地说:“app上找对象本来就很难靠得住,可能还不如去酒吧街碰运气,听说有很多人去。”
“那里十有八九都是学生,我是有底线的社会人士!不能约学生。”
“我也是学生啊,你怎么还动不动约我。”Max成功让Lando哽住了,英国人吃了瘪,又缩回到沙发里不动了,Oscar这下是真的笑出了眼泪。
把所有书摆上书架,Oscar继续整理还没完全收拾好的东西,母亲的每日问候又来了,背景里还能听到小狗在叫,很是兴奋的样子,Oscar想念他的狗狗了,没有毛茸茸的抚慰会让养宠人情绪低落,他想到了Alex的猫咖,虽然他是狗派,但叛教一两次好像也没问题吧——挂断电话后Oscar才发现Max正依靠在门框边,说Alex发消息过来不能回来做饭,他们需要自行解决晚餐。
“Lando怎么说?”
“他被说服了,准备今晚去酒吧碰碰运气。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酒吧吃点东西。”
也许是时间还不够晚,他们轻易得到了视野合适又不过分显眼的位置,方便Lando观察每一个进入酒吧的客人,可一个多小时过后,Lando仍然在观望。Oscar专注干饭,已经吃完了他的汉堡、薯条和一大份烤肉,他只喝了一点酒,脸上的红晕就相当明显,Max喝得多些,尚且神智清明,还能时不时附和几句Lando的点评。
“大部分都是直男,就那么几个gay,还都完全不符合我的审美。”
“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gay?”Oscar有些好奇,“难道说都和你一样,呃……”他打了个饱嗝。
“你跟他俩学坏了,小朋友。”Lando往澳洲男孩嘴里塞了根薯条,澳洲人配合地嚼着薯条,动作迟缓得如同一只嚼桉树叶的考拉,“就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嗅觉,我们能闻出来,哪些是同类哪些不是。”他又观望了好一会儿,又扭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冷掉了不少的肉:“没意思,还不如直接去gay吧。”
“这里有gay吧?”
“当然了,亲爱的,你也不想想我们在哪里。”Lando凑到Oscar面前掐了掐他的脸,澳洲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室友做了发型,戴着很闪的耳钉,似乎还修理了眉毛。
Oscar的视线过于明显,Lando面上很是得意,便故意凑得更近,像是要和澳洲人咬耳朵,让自己的呼吸都喷在对方的颈侧:“看呆了吗,亲爱的Oscar babe?”Max正想说让他别闹小孩,Oscar就面无表情地用手推开了他的脸。
“你想去的话,我其实不介意,感觉还挺有趣的。”Oscar说,“Max呢?”
没等Max回答,Lando忽然发出一声爆笑:“Max之前陪我去过,他可太受欢迎了你知道吗,好多人想要约他,还有的当众和他调情,可怜的Maxy宝贝被一群浪蹄子围攻差点没死在里面,幸好英明神武的我解救了他。”一句话的功夫Max翻了一万个白眼。
“他们明知道他不是gay也会想约?”
“Mind is new sexy.我不一样,我从来不约直男。”
“那这个人呢?”Oscar忽然问。
Lando一转过头顺着Oscar的目光望过去,便立刻被刚进入店里的男人吸引住了,酒吧里嘈杂喧闹的杂音忽然如潮水般退去,耳膜里鼓动着的是逐渐放大的心跳声,分明他和对方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中间相隔着许多男男女女,但他好像除了对方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看见对方在吧台前坐下,迅速回过头来整理了一下已经非常漂亮的头发,又清了清嗓子,让Max反复确认他看起来很不错后,才迈着六亲不认的顺拐走向吧台。
过去的所有恋爱经验好像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Lando感觉到手心出了许多汗,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他甚至有种恐惧的想要呕吐的欲望,直到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坐下,调酒师说着“还是老口味吗”,他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和他一样的。”在等待的时刻,Lando假装不经意地打量起他身边的男人,对方有着一副典型的伊比利亚半岛特征的多情长相,鼻梁高挺,嘴唇丰厚,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迷人唇沟,被包裹在黑色衬衫里的手臂看起来结实而有力。半晌,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产生了碰撞,在移开目光前,男人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
英国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拉近他们的距离,开口道:“你的这杯金汤力看起来好像不大一样。”
“加了少许百里香,我喜欢这种很清新的味道。”年长男人的口音带着浓厚的西班牙地方特色,笑容也充满弗拉明戈式的开朗明媚,他笑起来时眼尾会带出少许笑纹,眼睛弯弯,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斗牛大而透亮的眼睛,“也许你也会喜欢。”Lando觉得自己的脸在控制不住地发烫,这时他的酒被送到了面前,在对方的注视下,英国人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浅尝了一口。
“感觉如何?”
“我很喜欢。”Lando又抿了一口,轻笑着给出反馈,“看来我们的口味挺接近。”
Max和Oscar正远远地看着Lando和人搭讪,他们听不到对话,但从交谈频率和双方侧脸的表情大概能猜到似乎进展不错,或许是提到了他们,Lando忽然转过头来朝他们眨了眨眼,在和对方挥手示意后Oscar忍不住感慨英国人和平日判若两人,看上去羞涩而安静,简直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
“其实Lando不太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吵闹,爱社交,有时候他能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几夜不出门。”Max说,“特别是他刚从家里搬出来和我们住到一起那会,Alex都很惊讶他和网上自来熟的样子完全不同,时间长了才逐渐变成现在这样没心没肺。”
Oscar恍然大悟:“难怪他看起来很依赖你。”
“小孩儿似的,还没有你成熟可靠。”
“我妈说我从小就这样,让她想操心都没有办法,后来三个妹妹陆续出生,她才终于有了当妈的感觉。”
“你有三个妹妹?”
“是啊,非常吵闹的大家庭。”Oscar浅笑道,“等我告诉她,我要来这边上学,她还特别欣喜,终于可以为我操点心,这不天天都打电话过来,也不考虑时差,电话漏接了她还要假装质疑我是不是学坏了,拜托,我最多只是在睡觉而已。”
Max哈哈大笑,他已经发现他们的新室友十分热爱睡觉,甚至把睡觉当作了毕生事业,难怪连他的拖鞋都是考拉图案的。
他们聊了很多,双方都惊讶地发现虽然他们的专业如此不同,但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提及家人时的态度乃至兴趣喜好都如此相似,聊得多了,Max发现Oscar并非看上去的话少,他也可以在聊到感兴趣的话题时口若悬河地说上半天,嘴里时不时爆出点冷幽默段子,比起平日总是半睡不醒的模样,这时的澳洲男孩是生动而鲜活的。
Alex在这时发消息过来,说他忘了带钥匙,Max和Oscar便在知会了Lando后先行离开。
个子最高的Alex蹲坐在公寓门口时,如同一个离家出走的大狗。他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脸上时常挂着的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也收敛起来,本着对衣食父母的关心,Oscar想问问他的情况,Max却抢先一步问出了口,Alex只是笑着摇头,表示今天餐厅的客人太多、工作太累。
进屋后Alex和他们道了晚安便直接回房,任谁都能察觉到他的异样。“你不去看看吗?”Oscar问Max,他对Alex很有好感,但他们还不算很熟。
“如果Alex不愿意说,问再多也不会有答案,只能等他主动开口。”
Lando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家的,客厅很暗很静,只有Max的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小台灯,其余人或许都已经睡下,唯独Max可能还在做他的数据计算。Max听到声音转过头,还没来得及问Lando和对方的进展,就被突然扎进他怀里的英国人吓了一跳,他跌进椅背里,下意识地扶住了对方的腰,想说的话又一次被打断——Lando取下他的眼镜,给了他一个充满浓烈酒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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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do被宿醉的头痛折磨得早早醒来,他惯性地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今天是周六,这意味着Max可以晚起或者干脆不去实验室,按照惯例,他现在多半还在睡觉,但出乎意料的是,Lando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Alex和Max说话的声音。他的房间没有卫生间,他必须去公共卫生间洗漱,但他犹豫着,迟迟不敢推门出去,直到听到隔壁Oscar的房间传来些许动静后,才深呼吸了好几个循环,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搓着眼睛走出房间。
他和Oscar迎面撞上,澳洲人露出个夸张的表情,指了指他的眼下。Lando扯了下嘴角,说:“我先占用一下洗手间。”
镜子里的Lando简直糟糕透顶,没有打理的头发凌乱地耷拉着,双眼因为睡眠不足和过多的酒精而虚浮发肿,眼下的乌青让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家暴,脸颊上的肉也松松地垮着,颧骨因此而愈发突出,下巴上还爆出了两颗痘,这是一副明显被酒精和熬夜折磨得微活人模样的脸。
他又想起昨晚。那会儿Lando已经喝了很多酒,酒精烧得他从脸颊到四肢都热得厉害,有一两次他已经快要握不住重新加满的酒杯,嘴里也说着一些他已经完全记不得的胡话,但他一直在傻笑,用毫不掩饰的热情注视着他面前的西班牙男人。他们聊了很多,包括彼此的职业和兴趣,最近热映的电影,朋友们,饮食品味,诸如此类,他们十分投缘,话题接二连三地抛出却从未出现冷场,Lando已经预想到他们会有一个充满乐趣的夜晚,他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酒店,不像穷学生常去的廉价旅馆,那里的隐蔽性足够好,还有相当舒适的按摩浴缸——就在这时,Carlos接了个电话,Lando听到他用更加温柔的语气喊对方亲爱的。他笑不出来了,可事实上自从西班牙男人的漂亮甜美的女友出现在他面前后,他仍然保持着那副僵硬的仿佛凝固了的笑。
他们的对话甜蜜到令人腻味,时不时地他们还会友善地和Lando搭上几句,在女孩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语气夸赞他的可爱时,Lando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反胃,便匆忙找借口离开了酒吧。回家的路不算远,但胃里持续性的抗议性痉挛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看见Max书桌上那盏暖黄色的灯,看见荷兰人工作时微微皱着的眉和被黑框眼镜遮挡几分的双眼,他才感觉到安心许多。
然后,他搞砸了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失去的一段友谊。
卫生间的门开着一道缝,能让他听清客厅里的对话,Lando听到Oscar向另外两人问起自己,“你们昨晚不是去酒吧了吗?Lando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Alex的声音,“不太清楚,算不上好”,Max说。Max没在生气,他甚至只是在担心他——Lando用力地吸了下鼻子,不想让充血的眼睛变得更红。
Lando动作飞快地处理好了自己,假装无事发生地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厨房,“早上好啊,周六你们居然都起这么早”,比往日高了一度的声音显得有些刻意,三人间的交谈因此短暂停止了一会儿,直到Alex把准备好的早餐推到他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
“谢谢你,Alex妈妈。”Alex翻了个白眼,用力地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Lando发出刻意的喊痛,在得知Max没有生气后他的情绪便稳定了许多,有时他真的很害怕Max。尽管是个理工科宅男,但Max身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学霸的刻板印象标签,他不笑的时候很有威慑力,特别是那双带着下三白的蓝眼,当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时,Lando总会觉得自己是被狮子盯上的猎物,更重要的是,Max几乎了解他的一切黑历史。想到这里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Max,荷兰人正不管Alex死活地喝着手里的奥地利红牛,大概是捕捉到他的目光,他们的眼神短暂地在空中接触了,Lando立刻又心虚地转过头去,专心对付起餐盘里的煎蛋。
“所以,Lando,你昨晚的战果如何?”Alex靠在餐桌旁用毛巾擦着手,像是谈论天气一样随意地询问起来。
Lando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他能感觉到Max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又想起昨天夜里那个吻,他吻了Max,然后像个傻逼一样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他却在自己的床上,除了Max还会有谁这么做。
“Alex……”Max刚开口,Lando立刻出声打断了他:“没什么战果,我们聊得挺好的,然后Carlos,那个西班牙人,他的女朋友来了,所以……我猜就这样了。”他的下颔线咬得很紧,嘴唇也抿成了一道线。
“我以为你从不搭讪直男。”Alex皱起了眉,他这才意识到了Max先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啊,我也以为我从不看走眼。”Lando干巴巴地笑了下,但没有人被他逗笑,他能感觉到Max和Alex明显的忧虑,但是该死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万年了,他早就放下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副老妈子的作态,“可能我的Gay达也有失灵的时候。”
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微妙的沉默,只剩下餐具之间的碰撞发出的响声,Lando向来是活跃气氛的那个,但此刻他是无声息的风暴中心,所有人都应当避之不及。但Oscar却像是读不懂气氛似的,在喝完了属于他的那杯牛奶后,他忽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Lando,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有一点不对。”
Lando挑了挑眉,不解地看向这位年纪最小的室友。
“任何时候人们说话,都不仅仅只是在进行语言上的表达,更是一种行为的预示,Carlos在明知道自身立场的前提下,依然向你释放出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你也如此判断——某些充满暗示性的言语和非言语信号,他实际上就是在进行一种非诚实的不满足适切条件的言语行为。”Oscar顿了一下,似乎在确保大家能够听明白仿佛出自汉弗莱爵士口中的长难句,“简而言之,他误导了你,而非你的雷达失灵,他人的诚信问题不应该被内化成你个人的判断力缺陷。”
餐桌上一片寂静,半晌,Alex打破了沉默:“这下咱们屋里有第二个nerd了。”
Lando虽然没有听得太明白,但他知道Oscar是在安慰他,希望他不要陷入自我怀疑的内耗中,他为此很是感激,所以他真心实意地朝澳洲男孩笑了笑,道:“我觉得室友守则上需要加上一条,禁止使用带有专业术语的长难句。”
笑意从Oscar一向困倦得睁不开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眯着眼,从容地吃完了剩下的早餐。
“所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Max忽然开了口,已经见底的铝罐被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Lando,你白天有什么安排?”
“什么?”Lando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他仍然有些不敢去看Max,他总会想到昨晚那个吻以及Max蓝得透亮的眼睛,但他能够十分确认自己对好友没有超乎友情以外的多余想法,或许他真的太过于依赖Max。
“如果你没什么事,可以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去实验室,我还有些工作需要今天处理。”Max转头又看向Oscar,“你待会要去学校吗?我记得你上次说组会在今天?”
Oscar没想到他随口一提的事情Max还记得清清楚楚,惊讶之余又因为即将到来的第一次组会而头皮发麻:“我刚看完几百页的语言哲学讲义,所以,Lando,刚才那段话是我现学现卖的。”
“等等,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去实验室?”Lando去过不止一次Max的实验室,但他对充满高精尖技术仪器和写满看不懂的公式和数据的白板实在敬谢不敏,待在那里简直比宿醉还要令人折磨,他完全理解不了Max怎么可以做到一连几天都在实验室里度过,以他在两位老板那儿的宝贝地位根本不需要如此辛苦付出。
“首先,你需要换个环境,以免过度进行无效的情绪复盘,那只会百害而无一利;其次,实验室休息间的床符合人体工学,比你蜷缩在床上或者沙发上都要舒服得多。”
典型的Max.Verstappen式的关心,直接且务实,他不会多说什么温柔好听的话,只会提供简单明了的解决方案,只需要Lando暂时离开独处的环境,到他可以看得见、可控的地方,安稳地休息一段时间。
“我一点不想吃你们实验室的标配盒饭。”
“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去食堂吃,我记得物理楼那边的食堂味道还不错。”Oscar插嘴说。
“等会儿,我没记错的话,人文学部的楼和物理楼隔了大半个校园吧。”
“这是生存本能,我不认为人文学部食堂的‘食物’拥有可以被人类五感察觉到的特性,但至少物理楼食堂可以为我的生命存续提供基本的能量。”
“我忽然觉得我的厨艺受到了侮辱。”Alex多少感觉到了郁闷,“Oscar对食物的要求仅仅只是生命体征维持,那夸我的厨艺又有多少可信度?”
Lando笑得乐不可支,他终于感觉到轻松许多,就连Max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俩无意识地对视了一下,Lando立刻收敛了几分笑容,转而安抚起他们的衣食父母,Alex显然并不怎么买他的帐,谈笑间话题转了又转,餐厨间又恢复了一如往昔的热闹。
为了在车上补觉,Lando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整个后排的位置,Oscar只得继续坐在副驾上。Max的车仍然开得又稳又快,连带着从车窗外传来的微风都有了催眠的作用,经历了宿醉和失眠的英国人很快就睡了过去。
Max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询问起Oscar方才在餐桌上说的那一段听不懂的英语。
“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借你我的专业书,如果能帮我写小组作业那就再好不过了。”Oscar开着玩笑,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帮帮忙吧,Max学长。”
“噢,简单,作为交换,你需要学习一下火箭推进器的美学设计。”
下车后不久,在去往学部图书馆的路上,Oscar忽然被人叫住了。这人穿着一身剪裁讲究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打理得整齐得体,一看就并非学生,Oscar觉得他很眼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Carlos,昨晚在我们在酒吧见过一面,还记得吗?你是Lando的朋友,对吧。”
啊,Oscar想起来了,Lando一见钟情的西班牙男人,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背后讨论过他。他的装扮看起来和酒吧时截然相反,难怪Oscar一开始没有想起来。
“是的,你是来找Lando的吗?”
“工作上的事,顺便过来找我女友,她就在隔壁的艺术学院上学。”
“噢。”Oscar点了点头,“你有什么需要我代为转达的吗?”
“没什么,只是昨晚Lando说他身体不适,走得太急我们都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好些。”
“他只是喝得有点多,其他的都ok。”
“那就好,对了,希望有机会的话下次再一起喝一杯。”
看着他离开,Oscar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现学现卖的理论点了个赞。或许他应该在中午吃饭时告诉Lando,又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告诉Lando。
Chapter 4
Summary:
纯文科生一个,关于技术的部分全部问的ds和军宅群友,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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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愚蠢了,如果他们根本搞不清楚任何技术问题,就派点专业的人来!”Max的吼叫声在整个公寓震荡,“纳税人的钱就是用来养他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蠢猪吗?!Christian,我不管你怎么说……等等,为什么一定要我去?Isack,Liam,或者随便哪一个人去……那我可真是谢谢他们的称赞了。经费经费,永远都是经费,我是来做科研的不是来拉赞助的,就算你让GP来我也……噢,原来你也在听……好吧,我知道称航空航天局的那群人是蠢猪有点冒犯,但这是事实,我只是把它直接挑明了。”
维特根斯坦显而易见的没有Max的怒火更有吸引力,Oscar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正看见Lando也鬼鬼祟祟地歪着半边身体望着客厅来回踱步的荷兰人,Oscar轻咳了一声,用唇语提问:“出什么事了?”“肯定是实验室的事,我还第一次见他这么火大”。
“我没有在撒娇!你当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真的?你确定他俩真这么说了?”Max的怒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扑灭了,“既然如此,去应付一下那群人也没什么,对付他们总比对付那群油盐不进的本科生强。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打住。”
挂断电话后,Max把自己扔进沙发里。Lando这时终于敢出来了,他凑过去,手肘抵着沙发背,自上而下看着难得一脸烦闷的荷兰室友:“怎么,你们实验室终于要解散了吗?”
“还不如解散。下周一有个面向航空航天局和军方的项目会议,还会有一些大投资商参加,Christian和Helmut让我去做介绍,还说什么事关实验室的经费。”
“就是你们一直在做的那个?”
“是的,前期Yuki递交过阶段性进度汇报,然后有人提了一些狗屁不通的问题,他被气到了,你知道他的,虽然个子小小,但是气性很大。”
“所以这次让你去?那其他人呢,你们实验室还有很多人啊,总不能逮着你一个人薅。”
Max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他们还有一些零碎的数据要处理,于是Christian和Helmut一合计,他们居然发现现在我是最闲的,哈,实验室齐心协力也得靠Max.Verstappen。”
Max已经用名字来自称了,可见真的气得不清。Oscar默默地想。
“可你还是答应了。”
“作为交换,我有一年的时间不用带本科生,感谢GP。”
“GP?”靠在厨房岛台慢吞吞喝着咖啡的Oscar插了句嘴。
“他们实验室的助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能制服Max的人。哪天Max变成了暴王龙版本,让GP来一定能有办法应对。”Oscar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挺好奇的,究竟是个什么项目?”
“一种基于动态气动-结构耦合的敏捷入轨飞行器热管理系统,我称之为能和大气层‘对话’的热管理系统。”
“……亲爱的Maxy,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你已经做出了解释,但你真的没有。”
Max突然从沙发里弹射出来,一个箭步冲到他的书桌前,给他俩展示了他密密麻麻的充满公式和设计图的草稿,又把写着方程的白板转了个角度好让他们看得更清楚,开始试图给他们解释什么是动态气动与结构耦合。
Oscar发誓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在理解那些所谓的“热障”“激波”“边界层转换”等概念了,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脸上迷惑的表情,反观Lando,已经摆出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彻底瘫软在沙发里了。
“无论你说了什么,这些知识都已经从我滑溜溜的脑袋上滑溜溜地溜走了。”Lando有气无力地说,“这比被甲方三番五次修改的需求折磨还要累,如果你的听众是我们这种水平,那我相信不是他们的问题,Maxy。”
Max看向Oscar,公寓里除他以外唯一的聪明人:“真有那么糟糕?”
Oscar扯了下嘴角,眉毛向下耷拉做出个古怪的尴尬表情:“差不多吧,但我和Lando,一个文科生一个艺术生,当然远不能和那些航天局的人比。老实说,我确实完全无法理解,但是我可以提个简单的问题,也就是这项研究的目的,你们要让飞行器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Max思考了一会,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台式机,笔记本屏幕上是F1赛车在风洞中的模拟实验数据,另一边是处于暂停画面的F1比赛,Oscar凑近过去,和Max一同观看起车尾和侧裙边被特别放大的录像资料。
“你看这里,赛车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可以利用到气流的轻微变化使部分部件发生形变,”他往回退了一秒,又按下暂停键,“工程师们不是在对抗气流,而是在利用它,就像在和气流进行信息交换来调整姿态。现有的飞行器虽然已经拥有主动隔热系统,但本质上还是只能硬扛热量,我们要做的是在热量达到危险值之前,就通过微调形态,将返回大气层时的巨大热量引导至更耐热或者更容易散热的区域。”
“听上去像是……要和大气层进行谈判?你们的工作就是通过某种算法让飞行器能够与大气层、嗯……协商热量分布?”
Max的眼睛一亮:“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和大气层谈判?这就是哲学生能够想出来的比喻吗?”Lando插了句嘴,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智商洼地中,“下次是不是还要和地球引力签个合同?”
“我不是很明白,但是难点应该在于材料吧?”
“的确如此,需要能够响应温度、气压变化等因素来改变自身特性和形态的相变材料,现有的材料并非没有,只不过还需要不少实验验证,还有这套热管理系统……”
Oscar和Max似乎完全没有听见Lando说了些什么,他们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不可自拔了。Lando望着他俩,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摸出手机给正在上班的Alex发了条消息:
要是哪一天Max和Oscar搞到一起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他们提了什么‘狗屁不通的问题’?是过分关注细枝末节,还是根本没有理解这个项目的价值?我以为你们实验室之前已经和航天局合作过,都互相很了解呢。”
“如果领导层没有换人的话,也许是的吧。”Max耸耸肩,“他们质疑为什么不继续使用现有的主动隔热方案,又或者是什么传感器的冗余备份之类的,却根本想不到这只是第一步。”
“见树不见林。”
“没错!”对Max来说,理解比安慰更重要,Oscar虽然不明白那些概念,但他能够点破本质。
“我明白了,”Lando忽然大声说,这一次他终于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如果Max的解释能让Oscar明白,那么为什么不让Oscar充当翻译检验?Max,设想坐在会议室里的听众是Oscar这样的‘外行’,像刚才那样,他们或许就能听懂你的报告。”
Max思考起来,Oscar倒是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Max,你可以把我当成掌握着大量经费的最严苛愚蠢的官员,你需要获得这笔新的经费,就要让我明白这个项目究竟有什么投资的价值。不过他们或许需要的不是详细到极致的技术报告,而是一个令人动心的、无法拒绝的故事。”
Max习惯于用实验数据和逻辑计算说话,却少见地碰了壁,Lando的提议和Oscar的理解,似乎是个不符合他风格但有作用的办法。
“什么时候?”他鬼使神差地问。
“今晚?我还有好多维特根斯坦需要看。”
Max的报告或许比维特根斯坦更好懂,就着红牛,终于看完讲义的最后一页后,Oscar便立刻拿起他的平板如同逃离案发现场的罪犯一般火速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客厅里,Lando正戴着耳机坐在他的电脑前画图,这还是Oscar第一次见到他工作,而Max似乎刚好修改完了他的PPT。
“你已经做完了PPT?”Oscar走到Max身后小声问。
“让研究生做的,但是错误百出,所以我又改了不少。”Max头也不回地说,“不过比那群本科生做的东西还是强一点。”
想起前段时间组会时导师带着一脸慈爱笑容说出的冰冷话语,同为研究生的Oscar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拖了一张椅子在Max身边坐下来,看着对方点开PPT的第一页,上面有着读起来复杂拗口的项目名称和结构图:“现在我就是那个愚笨苛刻但手握审批经费大权的人,你该如何让我心甘情愿为你们的项目掏出大把经费?首先,说说看你们在做什么新颖的东西。”
Oscar真能去拿个奥斯卡,他的语气简直像极了那些什么都不懂又手握权力、热爱指点江山的傲慢官员。
Max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但他刚开口说了一个词,就被Oscar打断了,澳洲人甚至没有看着屏幕,只是看着他:“不要念标题,我有眼睛看得很清楚,你得用一句话告诉我它是什么,以及它的重要性。”
Max少见地被噎了一下。一直戴着耳机但没有放音乐的Lando忍不住歪了嘴角,更加竖着耳朵关注他们的动静,若非他临时接了个大单,他真得坐在沙发上正面观看这场乐子。
“一个具有前瞻性和革命性的热管理系统……”
“如何定义你的‘革命性’?每一个来要钱的像你们这样的人,都说自己的项目是革命性的,”Oscar再次冷静地打断了Max,“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Max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按捺着性子找了个更加简单的描述:“它能让飞行器在返回大气层时更加聪明地应对气压和气流的变化以及高温,减少热量的冲击,从而飞得更加安全、轻便。”
“‘聪明’?”Oscar在他的平板上记录了关键词,继续问,“怎么个聪明法?它能够思考?就像现在的无人驾驶一样?”
航空航天领域的科学家当然无法接受自己的项目与区区无人驾驶相提并论,Max被这个类比刺激到了,飞快地解释起灵感源于F1赛车的这项技术相较于目前广泛使用的被动冷却有什么样的优势和进步性,Oscar时不时插嘴打断,提出让科学家恼火但用更简明扼要的方式深入解释的问题。一直在偷听的Lando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从来没见过总是站在智商高地鄙视所有人的Max,会有这么吃瘪的时候,简直可以让他就着吃完所有Alex刚开始学习厨艺时的那些失败品。
一个多小时后,PPT播放到了最后一页,Oscar的平板上也记下了好几个关键词和重要问题:“我想已经差不多了,回到第一页,想想如何把这几个词和你的飞行器故事串联起来,让他们明白‘革命性’在哪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企业喜欢招哲学系出身的人了。”Lando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你不是在画图吗?”Oscar问。
“需求不明确,DDL日期模糊的活哪有看Maxy吃瘪有意思。”Lando干脆丢下耳机蹭了过来,看着Max再次进入专注修改起PPT,“说真的Oscar,如果你去做什么企业顾问,肯定能够年入百万,苟富贵,莫相忘。”
“饶了我吧,我还以为这比维特根斯坦简单。”Oscar无奈地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有种今晚睡觉都会梦到这场恐怖报告的错觉。
“比看本科生的垃圾作业简单。”Max头也不抬地接了一句。
看来Max和他的本科生之间有过什么故事,Oscar想着,看向屏幕上写着复杂数据的图表:“当他们盯着这些曲线感到头晕时,你可以插一句:这部分数据,就是在模拟极端条件下,‘谈判专家’成功为自己争取到的生存空间。说不定能把他们的注意力从理解数据本身,拉回到欣赏这个‘谈判’的结果上。”
Max顿了一下,在自己的word演讲稿里加上了这句话。
“都是外行人,怎么Oscar就能比我更能理解这玩意?”Lando有点愤愤不平,但这俩人都没理会他,“两位头脑先生,本艺术总监现在下班了,需要给你们点个夜宵外卖吗?”
听到夜宵,Oscar立刻有了精神:“我想吃前天那家披萨。”
“Max呢?”
正在恐龙打字的Max忽然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地问:“谁喝了冰箱里我的最后一罐红牛?”
“呃,是我喝的,下午我实在困得不行,但必须要把那份讲义看完。”Oscar再次心虚了,“抱歉Max,下次去超市我会给你买一箱。”
“哦,没事,喝就喝吧。”
Lando一边下单外卖一边嚷嚷着Max区别对待,被Max反驳“你偷喝就算了怎么还给我往里面补魔爪”后又叽里咕噜地立刻演起Drama Queen,喊着“我不听我不听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云云——说真的,有谁记得十点半后禁止喧哗这条规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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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Alex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他站在某桌客人的餐桌旁,询问他们对今天菜品的评价,随后在记录他们下他们的点评与改进建议时,余光不经意地瞥见某位起身离去的客人的侧脸与背影,一种疏忽而过的熟悉感顿时击中了他。之后的一周,Alex抑制不住地去回忆那张模糊的侧脸,它与他幼时记忆里的那张脸产生了某种重叠,朦胧不清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随后是某个阴雨连绵的日子,Alex又一次在餐厅见到了对方,见到了那张毫无保留的正脸和无论谁也不会忘记的大得惊人的双眼——时隔十二年,George.Russell突然回到了他们的城市。
除了陌生中带着明显熟悉的脸,George变得与Alex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他的穿着,哪怕是对这家高级餐厅而言也有些过分得体了,似乎他正处在女王的晚宴上;就连他的发型,也和过去的妹妹头不同,每一根发丝仿佛都经过专门打理卷出得体的弧度。
他坐在某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时不时看一眼腕表。在无数次以咨询餐品口味为借口到前厅来偷摸打探的半个多小时后,Alex终于见到了来赴约的人。那是一个明显上了年纪的男人,但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好身材,以及十分出众的身高,George看上去和Alex一样高挑,但在男人面前仍然矮了不少。
“先生,您的沙拉。请慢用。”Alex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餐盘端了过去,他们的对话因为他的出现而突兀地中断,Alex注意到George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像是莫名松了口气,然后他抬起眼,与Alex一瞬间四目相对。
“怎么了,George?”
“……没事,刚刚一瞬间胃有点不太舒服。”George拧着眉心朝男人笑了笑,他用餐巾抹了嘴角,动作优雅得近乎刻意,随后又转头看向Alex,“你还有什么事吗,厨师先生?”
Alex露出职业性微笑:“……噢,祝你们用餐愉快,期待你们的评价。”
George.Russell似乎不认得他了。Alex默默地想,毕竟他们已经分别了有十二年,George全家搬离这里时他们不过十数岁,和现在的样貌已经大不相同,就算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是故友重逢让他想起了诸多过去的事,又或者如果Max来描述的话,会将其视作储存长期记忆的海马体对人体情绪的敏锐感知引起的短暂性前意识显现,Alex连续好几晚都梦见童年和Geogre的种种,包括那些已经无法辨别真假的过分真实的细节,然后他听到梦中的Georgie对他说,他们要离开这里,搬去奥地利。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也许明年回来,也许永远也不回来了。
——我会想你的。
——我……
Alex揉搓着头发来到厨房时,Max居然还没有睡下,他办公桌上的小灯还亮着,笔记本的屏幕反射出荷兰人困顿与亢奋融为一体的复杂神情。听到身后的动静,Max头也没回地说:“如果你想和我谈谈的话,Alex,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谈什么?”
Max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转过身来:“你最近不对劲,Alex,你我都很清楚这一点。”
“别瞎操心,你还有一场报告要做呢。”
Max摘下眼镜,揉了揉明显缺觉的双眼,用那双在灯光氤氲下显得更加透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多年好友:“我和Lando分别喜欢双面和单面煎的鸡蛋,这一周你已经弄错了两次;冰箱里你最喜欢的牛奶,四天前就已经喝完了你也没有补货;现在凌晨2点29分,按照过去五年多的规律和经验来看,你现在应该穿着睡衣睡帽在床上睡得正熟。”
“……什么都瞒不过你是不是,维斯塔潘博士?”
“因为我足够了解你。”Max跟着Alex在沙发上坐下来,“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
虽然现在的Alex是个时刻把笑容挂在脸上的阳光开朗好青年,但他的童年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轻松。作为英泰混血的二代移民,Alex时常会遭受周围来自同龄人的歧视与排挤,他们嘲笑他的肤色,调侃他庞大的家庭,而在他的母亲因为犯罪被捕入狱后,他们愈发变本加厉,用“诈骗犯的儿子”之类的词语称呼他。Alex受够了这一切,想要向父亲提议回到泰国,也就是在这时候,George出现在他面前,试图用那副比他更加瘦小的身躯来挡住同龄小孩们天真又恶毒的攻击。
“你比我还要高大,为什么不敢反抗他们?”这是George对Alex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只是陈述了事实。”
“他们太刻薄了,嘴脏得像是每天都在用下水道的臭水刷牙。”
Alex忍不住笑了:“你的嘴也很毒。”
“嘿,我刚刚可是救了你。”George朝他伸出手,“看你这么可怜,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的朋友。”
男孩们的友谊总是来得如此之快,不多时他们就变得形影不离了。作为家中长子,Alex早早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们的责任,他也是在这时开始学着做饭。一开始,那些可能都算不上叫做食物——毕竟这就是英国——但每次George都会变着法子用不同的、也不怎么直接的词汇来夸赞他的厨艺。Alex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自己喜欢下厨,也喜欢给别人做饭,他开始想要成为一名厨师。
“但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Alex叹了口气,“也是,毕竟过了这么久,而且他看上去已经变得大不一样,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你想要和他重归于好吗?”
“我不知道,Max,我没有想那么多。”
那之后一段时间里,Alex都没再见过George。在这期间,Max的报告大获成功,他为他们的实验室成功拿下了一大笔新的经费,Lando也完成了他最近接的大单,狠赚了让他足以给自己买上一大堆新游戏的钱,就连Oscar也顺利完成了他的第四次小组作业。作为庆祝,Alex给他们做了一顿美利坚式超级加倍版本的米其林大餐,为此还用掉了冰箱里的所有库存,他没再搞错每个人的口味偏好。
就在他逐渐将这一切放在脑后时,George和那位上了年纪的陌生男人又一同出现在他们的餐厅里。Alex情不自禁地关注着他们,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从表情和肢体动作来看,他们在谈论的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随后在前菜上桌后不久,年长男人便突然起身,先行一步离开,他甚至没有再多看George一眼。
而George,与Alex印象中几乎截然不同的George,只是颓然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开始吞咽他的食物,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会让人丧命的毒药。
——要我说,未来你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米其林首席大厨。
——真的?
——当然是……骗你的!你做的饭,也就只有我吃得下去了。
三步并作两步,Alex从未觉得人生需要如此急迫,他快速走到童年好友面前,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迅速开口道:“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能等我一会吗?”
George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没有说话。
“或者半个小时,我会跟主厨说提前半个小时下班。”说完,不等得到对方的答复,Alex便深呼了一口气,飞快地离开了。
他的心跳如擂鼓,不知怎么的,Alex觉得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昔日好友单独离开,George只是坐在那儿,看上去便仿佛要碎掉一般让他感到心脏绞痛,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或许对方已经根本不记得他。George没有给他回复,Alex不知道他会不会等自己下班,又或者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能有点眼熟的神经病,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究竟想和George说些什么,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又或者那个男人是谁,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的脑子完全一团乱麻。
看出他的心思不在工作上,主厨甚至提前四十多分钟就让他下班了,等Alex换下工作服来到前厅时,原本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出乎意料的是,Alex并没有感到多么失望,他原本也没有真的认为George会因为一句话而留下来,但就在他离开餐厅时,他一眼又望见了站在不远处路口仿佛正在等他的旧友。
“……你还在这儿。”
“不是你让我等你下班的吗,Alex?”
“你真的还记得!”Alex差点儿叫出声了,“所以你之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这很复杂。”
“……什么复杂?和那个与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有关吗?”
Alex注意到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痛苦:“所以确实和他有关,告诉我George,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把我问得头晕了,Alex。”
“你可以慢慢告诉我,现在你回来了,我们有很多时间。”Alex握住他的肩膀,分明和他身形差不多,George却像是在风中摇摇欲坠,“你看起来很不好,你要去我那儿休息一段时间吗?虽然还有几个室友,但是他们都……”
“停下停下,Alex,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有住的地方……”他摇着头,脸色苍白而疲惫,“如你所说,我回来了,我们有很多时间,所以别现在就追问太多。”George拢了拢他的风衣,将自己牢牢裹住,抬起手准备叫一辆出租。
出租很快停在他们面前,在坐进车里前,George留下最后一句话:“对了,恭喜你成为厨师,食物非常美味。”
Alex望着他久别重逢、浑身上下都充满秘密的旧友坐上出租车逐渐远去了。
“Alex?”熟悉的声音让Alex回过神来,他一转头,就看见提着大袋小袋的Lando和Oscar。
“刚才那是?”
“你们看到了?是我很多年前的朋友,似乎最近刚回到这里。”Alex和他们并排走到一起,顺手接过来他们手中的几包采购。
“恐怕不只是简单的朋友。”Lando偷偷摸摸地跟Oscar咬耳朵。
“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Alex瞥了他一眼。
“或许只是你这么觉得。”Lando撇撇嘴,“你那位朋友,看起来和我也差不多。”
“你已经看走眼过一次了。”
这话一出,三人之间立刻陷入了某种难捱的沉默。半晌,Oscar忽然说:“我又饿了,今晚能有宵夜吃吗,Alex?我想吃青酱意面。”
“材料都准备好了?”
“就在这呢。”Lando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我要吃肉酱面,谢谢Alex妈咪。”
Alex长叹了口气。
Chapter 6
Summary:
有性转人物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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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谊派对?”一直埋在电脑里的Lando.Norris忽然冒出来挤进室友间的对话,忽略
因为连续通宵赶稿而脸面发青的一副死人微活的神色,他可以算得上是神采飞扬了。
或许是为了缓解求职季节学生们的压力,同时迎接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几个学院一同组织了不限校内外的派对活动,人文学部和理工学院也在其中。Oscar算不上个派对男孩,但也对此没有过多抗拒,虽然他更想专注于自己还没有完成的期中论文作业,而Max,显然也不是乐意参加这种场合的理工宅男,但GP如同一位为孩子的未来大事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再三劝告Max不能总是窝在实验室里。
“我又不是没有参加过,到处都是些发疯的年轻学生,跟着吵闹的音乐张牙舞爪地蹦跶。”自从聊起这个话题,Max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说着他看向凑过来的Lando,“你今年也想去凑热闹?”
“亲爱的,我已经忙活了将近一个月,总得出去透透气吧。”Lando眨巴眨巴眼,试图用可怜攻势让Max服软,他这招一向屡试不爽,很快荷兰人的表情出现了动摇,“Oscar不是说不仅限学生吗,我去参加一下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有艳遇。”
“你和Oscar去也一样。”Max还在坚持。
“我们Oscar一看就很受欢迎,指不定一开场就被勾搭走了留我独自枯萎,Alex现在又很忙。”
澳洲小伙笑着举出投降。
“……好吧好吧,我去总行了吧。”Max最终放弃了抵抗,在诸多不涉及原则的事情上他总是没办法拗过Lando,“但是别指望我会像个螃蟹出现在舞池里。”
英国人发出惊喜的尖叫,立刻开始思考计划:“所以有着装要求吗?我猜你们平时的装扮肯定不符合规定,本艺术总监可以帮你们改头换面,让你们成为最吸引女孩们——当然男孩也行——的靓仔!”
“我觉得我……”Oscar想要说什么,被Lando一把搂住了脖子:“在审美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发言权,Oscar.Piastri先生。”
鉴于Max和Oscar这两个直男的衣柜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充分发挥的空间,Lando最终只能折中在他友情提供的附加单品上下功夫,最后的效果居然还不错。Oscar以那张显嫩的娃娃脸胜出,Max居然也能有和时尚沾边的时候,艺术总监对此很是满意,忙不迭地给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日后你们肯定会感谢我的。”Lando未曾想过他将一语成谶。
被改造成大型酒吧的音乐系排练大厅已经人头攒动,空气里混杂着酒精、香水和年轻男女体温的气味,比起十一月下旬室外的寒冷,派对现场有足够令人舒适到困顿的温度,如果背景音乐没有那么嘈杂就再好不过了。如鱼得水的Lando.Norris欢呼一声,迅速抛弃他的两名室友钻进了舞池里,Max翻了个白眼,朝Oscar做口型“我就知道”,澳洲男孩无奈地笑了笑,对Max的口型回了个几不可见的耸肩,随后他们便默契地沿着人潮边缘、朝着靠近DJ所在的吧台区缓慢移动。
在靠近餐台的位置,Max撞见了实验室的几名小年轻。Liam正顶着一只可笑的鸭舌帽跟着舞曲奇形怪状地扭动,Isack像个乱入大舞台而手足无措的小面包,他们身后的Yuki似乎已经吃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狼吞虎咽得像是实验室有多苛待他似的——见鬼,Max的眼皮抽了抽,怎么明年才准备进实验室的大三生Arvid也被他们带来了。
“怎么?”Oscar也做了个口型。
“我实验室的师弟们。”
Isack是最先注意到Max的,一瞬间那张苹果肌过于饱满的脸上立刻爬满了惊恐,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Liam的衣角,缺心眼的新西兰人还下意识地朝他们的大师兄吹了声口哨,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即手脚僵硬地和Isack在一起罚站,小年轻Arvid早已规规矩矩地站在他们身后。
Oscar被这群人瞬息万变的反应逗乐了,Max也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或者Dr.Marko,你们犯得着吗?该怎么玩怎么玩,但仅限今晚。”
年轻人都松了口气。Max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Liam和Isack,前天你们做的实验数据有四处错误,导致结果偏差很大,你们回去了重新做。Arvid,你的毕业论文大纲我看过了,没有什么大问题,需要注意的细节已经做了批注,后天你会收到我的邮件。至于Yuki……”Max看了一眼似乎仍然什么都没注意到的Tsunoda,又叹了口气,指了指身边人说:“这是我室友,Oscar,哲学专业的。”
Oscar朝几个紧张兮兮的男孩们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哲学?”一直埋头苦吃的Yuki终于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这才注意到Max和几位噤若寒蝉的同门,以及Max身边的陌生男生,不知为何Oscar觉察到他的一丝失望,“噢,我还以为Max答应了Pierrette的追求。”
“Pierrette?”
Yuki又给自己塞了一口蛋糕,含混不清但语速飞快地解释:“隔壁实验室的法国博士学姐,物理和哲学的双学位,人超级好,金发碧眼,笑起来还有酒窝。以前Dr.Marko指导过她,她和Max有课题合作,上周她还给我们都带了可丽饼,她对Max挺……”
“吃你的蛋糕,Yuki。”Max平静地说。Yuki连忙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Max挥了挥手,下达指令:“行了,别围在这里了,该跳舞的跳舞,”他看了一眼Liam的帽子,又看了看Yuki餐盘里堆成小山的食物,“该补充能量的补充能量。别喝到不省人事就行,明天……算了,后天你们还得去实验室处理数据。”
几个人如蒙大赦地作鸟兽散。
现在又只剩下了Max和Oscar,背景音乐恰到好处的换了一首不那么吵闹的曲子,能让他们用平时的音量正常地对话。Oscar没再追问金发碧眼法国博士:“你的师弟们都挺有意思的,但他们好像都很怕你,实验室的洪水猛兽哈。”
Max哼了一声:“害怕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其他人就算了,要是被Christian和Marko知道他们把Arvid都带过来闹腾,指不定要给他们好果子吃。”他顿了顿,不知为何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方才的小插曲,又补充一句:“Pierrette只是实验室的前同事,她做的可丽饼也不符合我的饮食标准。”
Oscar挑了挑眉。尽管原因不明,但他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BGM又换成了一首鼓点躁动的电子音乐,舞池里的人也变得更多,他们周围一直有年轻男女来来去去,但或许碍于某种独特的气场,没有人勇于上前搭讪。Max和Oscar也喝了点酒,不多,但在一定程度上能引起神经兴奋,他们交谈的频率变高了,两组截然不同的学术词汇接二连三地蹦出来,有好几次他们不得不凑到对方耳边讲话——有一瞬间,Oscar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他居然觉得昏暗灯光下侧耳倾听的Max有股十足的性感味道。
“我们是不是该去找Lando了?”Oscar按下脑子里的奇怪想法,这里的环境太燥热,他急需新鲜的冰凉的空气。
“你说得对,不然他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Max和Oscar准备起身去找Lando时,一个穿着短裙、身材高挑的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拿着两杯酒精饮料迎了上来,她径直走向Oscar,将一杯饮料递过去,笑得明艳如花:“嘿,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一个人?请你喝一杯。”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Oscar愣了一下,他不怎么擅长应对这种直奔主题的社交方式。澳洲男孩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Max,对方正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Max不笑的时候真的怪唬人的,难怪实验室的男孩们都那么怕他,Oscar神游天外地想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女孩还等着,作为男生他理应表现得绅士得体,所以他接过了饮料,尝了一小口。
“我今天的酒精摄入量分配额已经足够了。”Oscar微笑着说。
女孩被Oscar逗笑了,尽管知道自己被拒绝,她也没有感到被冒犯。“好吧,严谨先生,”她冲澳洲人眨了眨眼,“那就不打扰你们了,玩得开心。”说着她又瞥了一眼如同雕塑一般站在旁边、存在感不容忽视的Max。
Oscar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没思考出来,他的目光顺着女孩离去的方向延伸,最后看到有三四个女生聚在一起咬耳朵,Oscar直觉她们在讨论自己,又或者说是他和Max。
“我看到Lando了。”Max打断了他的思索,“你给他发条消息。”
Oscar又望向Max所指的方向。Lando靠在接近走廊的窗户边,和他们距离有点儿远,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Oscar前段时日在学校里不期而遇的Carlos,他的臂弯里还挽着一个身着长裙的年轻女生。只一瞬间Oscar就明白了Max的意思,立刻掏出手机给Lando发了一条问询短信,英国人现在一定很需要逃离的借口。
不多时Lando的回信就过来了,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单词:救我。
Lando.Norris绝没料想到他会在派对上遇到Carlos和他的女友,他们看起来仍然沉浸在热恋中,每当Carlos说话时,女孩都会微仰着头专注地注视着他,而当她有所需要时,西班牙人也会表现得细致入微。
Lando感觉自己的背后出了许多汗,他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背也挺得笔直,过分需要情绪支撑的行为让他的面部肌肉和脊柱都已经变得逐渐僵硬,他还在等Max或者Oscar来解救他。
“Lando!”Max标志性的破锣嗓音突然冒了出来,英国人迅速卸下了力气,谢天谢地,他的两位好室友甚至是一起出现的,Max及时地在背后扶住了他的腰,让他稳住了身形而没有显出狼狈,Oscar则占据了另一边的位置,如同一个贴心的保镖,恰好地隔绝了Carlos投向Lando的视线。
“Max,Oscar;Carlos和Charlotte。”Lando的语气变得轻松许多,Max甚至还一直扶着他的腰。
“刚才还听Lando说起你们,”Charlotte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甜美,Oscar注意到她状似随意地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也许改天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四人约会,我和Carlos,以及……你们。”她的目光落在Max和Lando之间,他们实在是靠得太过紧密。
“我们?”Max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他能感觉到与手掌紧贴的温度稍微离远了一些。Max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被女生误会的关系,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语气平静地回应:“也许吧,得看时间安排,Lando最近忙于他的设计稿,我的实验室也一直很忙。”
Charlotte的笑容更深了,她好像根本没有在意Max所说的那些明显的推辞,Lando能感觉到她来回扫视的不经意视线,Max肯定会为此生气,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荷兰人牵扯进他的烂摊子里,至于Carlos,他都没敢看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这时,Charlotte又开了口,用一种了然的、带着鼓励意味的友善口吻对Max说:“当然,我明白。Lando看起来确实需要休息一下,被好好地……照顾一段时间。”
Lando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但很快温度又都涌向了他的耳尖,方才那股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坐立不安又泛上来了,尽管Charlotte的语气温柔而体贴,但她的话语仍然像一根针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脸上的全部伪装。他在Carlos面前表现出的丁点不自在与别扭,亦或是情难自禁的手足无措,都被他的女友察觉到了,并且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点了他。
Oscar的余光暼到Carlos的眉头轻蹙了一下。他摸出手机,插入进去打断了他们绵里藏针的对话:“Max,你的师弟发消息过来,好像有急事找你。”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Lando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
“我以为你的原则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Max双手环抱,一边的眉毛挑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Lando一看就知道他在生气。
“我没有招惹他,我只是在那里跳舞,和大家一样,是他们先看到我的,”Lando急急忙忙地解释,“Charlotte提议我们去旁边聊一聊,我没办法拒绝,所以……”
“你俩非得扯着嗓子或者咬着耳朵复盘吗?”Oscar无奈地插嘴道。
“算了,先回去,我看你也不想多待了。”Max再次下达指令。
